“那你覺得，我如何？”蕭遙對著沈玫問出此話時，心中還是存了些希冀的。

平日裏沈玫冷淡精明，若是正面問這話，必定問不出什麽真實想法，不過是文籌武略精通蓋世，武功高超之類的套話。他想聽的，是真心話。

不知從幾何時，他竟變得這般在意一名女子對自己的看法。

沈玫眼神迷蒙，努力看著蕭遙的方向，雙目之中卻始終一片霧蒙蒙的，宛如黑色瑪瑙一般的眼睛此刻好似泛上一層水光，較平時的精明利落顯得柔軟了幾分，這才真正有了一種少女的氣息，她肌膚勝雪，撐在腮邊的纖纖玉手之上掛著一個簡單的玉鐲。

“我，是誰？”她迷茫地問道。

蕭遙此時體現出了難得的耐心，回道，“蕭遙。”

沈玫當即笑道，“蕭遙啊……”她已是微醺，本就生得十足美麗，一笑起來，竟讓屋中金玉失色，蕭遙也怔楞片刻。

在他的記憶之中，沈玫時常擺出一副不屬於她那個年齡的淡漠冷然，如今喝了些酒，居然有如此驚艷之效果。他暗自決定日後定要多從宮中要一些梅花酒回來，縱使她不來穆親王府，也要送到將軍府中去。

沈玫輕咳一聲，目光悠遠道，“蕭遙，城府簡直深如大海一般，臉長得俊秀又怎樣，心定是黑的……“她打了一個淺淺的酒嗝，並未顯出半分粗俗不堪的樣子，反而更加顯出她的嬌憨之態來，“心腸狠毒，殺人不眨眼，笑面虎……”

她扳著纖細的手指，一條一條地數著。

蕭遙就坐在窗邊的小榻上靜靜看著她，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這丫頭，平日裏面上不顯，私下裏倒是將他想成了一副十惡不赦的壞人樣，真是看不出。不過，想來她明日待酒醒之後必定也不記得這回事，便暫且放過她。

沈玫還坐在桌前自言自語，她屬於醉酒之後喜愛說話的那一種人，嘴一時便停不下來。蕭遙也未曾打斷她，只是靜靜聽著，她言語之間盡是對將軍府中人的不滿，打頭的便是羅氏和沈傾顏，接下來是沈青峰同蕭澤，兜兜轉轉被她罵了個遍。

說到最後已是燭淚半幹，菜肴盡數涼透了，沈玫才垂下頭，昏昏欲睡。

蕭遙今日的表現連他自己都為之心驚，他竟然聽一個女子說了將近半個時辰的細碎家常，要知道，他平常可是半句廢話都不想多聽人講，以至於他身旁的下人盡數養成一副謹言慎行的樣子。可在沈玫這處卻出了偏差。

他招來侍從收拾好殘羹剩飯，又在他們驚疑不定的眼神之中抱著沈玫去偏房。

蕭遙一踏出門，一直在門外候著的穆三便站了起來，看著二人神色有些古怪，過了半晌，從嘴中憋出“主子”二字，便再也講不出話來。

一看他神情蕭遙就知曉了他在想什麽，輕輕踢了他一腳道，“沈小姐喝醉了，去開偏房的門。”正說著，沈玫卻在他懷中動了動。

她身體柔軟，向那自以為背風的地方扭動時，卻將蕭遙嚇了一跳。他自己武功在整個汴梁都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但是現在懷抱之中的少女好像軟軟的糯米團子，仿佛掉在地上就會碎掉一般，讓他不自覺地收緊手臂。

蕭遙就這樣一路異常小心地將沈玫送至側屋的榻上，整個穆親王府都沒有侍女，他是不會讓別的男人近沈玫身的，也便自己動手，替她脫了外袍和鞋子，剩下的便未再多動，免得她明早起來發生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側屋只點了一支燭臺，異常昏暗，只淺淺照亮了一角。

蕭遙給沈玫蓋上被子之後，看著天上圓月，摸了摸自己心口。

真是神奇，連自己那太醫院之首的外祖父多年研究都未曾摸索出能夠緩解他體內毒素的藥，沈玫只是把一次脈，便知曉了，說是天縱奇才也不為過。

她說謊，能瞞得過他年邁的外祖父，卻瞞不過她。她身上諸多秘密，卻隱瞞至深。不過，總有一日他會知曉的。

沈玫醉的昏昏沈沈，模糊之中，竟然看見那個對她下殺手的男人，那個女人也挽在他手臂之上，一臉得意神色。一晃，便又回到了之前兩人相處的時期，當時，她是真心，愛過那個男人，只可惜現實給了她異常響亮的耳光。

她眼角不自覺地流下淚來，將即將起身要走的蕭遙驚到了。

沈玫只覺胸中苦悶，更為自己的感情而悲戚，人人都說酒後吐真言，她酒後便暴露了內心深處的自己，那般孤獨無依，形單影只。她並非天生是那淡漠之人，只是心被傷久，便漸漸冷了一腔熱血。

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流了下來。

蕭遙的心，同時也亂了。

他手忙腳亂自懷中取出一方帕子給她擦淚，還以為她醒了，便要扶她起身，未曾想到低下去的身子一沈，衣領被她攥在手裏，向下拉去。

沈玫雖然半睜開眼，但依舊淚眼迷蒙，完全不是一副清醒過來的樣子。

兩人的臉挨得極近，幾乎到了呼吸相聞的地步，淺淡的梅花酒香和女子身上馨香便自然而然地融合到了一起。

沈玫哭的有些哽咽，即便對自己所處環境並沒有半分的清楚，還是憑借著本能拽住手中的東西，她心中怨氣大，便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蕭遙的脖子被她勒得生疼，只好用一只手握住這個女醉鬼的手腕，另一只手撐在她身側，便想讓她松開手。

一邊小心不弄痛她，一邊喚她的名字，“沈玫？沈玫？”

沈玫卻仿佛聞所未聞，哭泣聲雖然漸收，但卻不松手，只是道，“你為什麽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蕭遙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但仍舊耐心十足地輕聲哄她，“我是蕭遙，放手，你先休息……”

話還未曾說完，沈玫的手便猛然一個用力，蕭遙半點防備也無，直接向下跌去，撐著床板的手在被褥上一滑，唇上便正正貼上一個柔軟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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